《孟子》精神论(113)|向流水学习

2024-08-07 15:24:00 发布  来源:农村大众客户端

□赵宗符

13·24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太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解:孟子说:“孔子登上东山眺望便觉鲁国小了,登上泰山眺望便觉天下小了。因此,看过大海的人便很难为一般的水所吸引了,在圣人门下游学的人便很难为一般的言论所吸引了。观水有方法,一定要看它的波澜。太阳月亮有大光明,一点儿缝隙都能照到。流水的物性是,不注满洼地便不再向前流;君子立志追求道,没有一定时间的积累也就不能通达。”

一个人立志高远,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一个人学有本源,了解了大学问便很难为小言论所吸引。小水湾是不能起波澜的,大江大河大海才会有波澜,太阳月亮有自己本体的大光明,所以能透过任何缝隙照到一切。有本源的水不断把低洼之处积累满了才能继续前行。孟子讲了这一些,其实是在启发学习方法,一个人在学习上立志要高、胸襟要大、视野要广,而且要学有本源、不断积累丰富自己,这样最后才能通达、成功,才不会为枝枝节节的东西所吸引,中途就走到了歧路上。

13·25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蹠之徒也。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

解:孟子说:“鸡叫就起来,不知疲倦行善的人,是与舜一类的人;鸡叫就起来,不知疲倦求利的人,是与跖一类的人。要知道舜和跖的分别,没有别的,只在利和善的不同。”

以现代人的标准来看,孟子的要求已是过于严苛了。善并非不包含利,为了社会的利益、国家的利益、公众的利益去努力追求,这样的求利也是善;利并非就不好,那些起早贪黑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打拼的人,靠自己的劳动而致富的人,同样值得每一个人尊重;只有为求个人私利暴力抢夺、坑蒙拐骗、做套欺诈、破坏法纪,这样的人才是盗跖一类的人。善与利是要有分别,但孟子对此采取的严苛要求,有道德主义的倾向,所以他在当时游说那些急于富国强兵的国王时就没有成功。但从另一角度看,从历史的长时段看,正是因为我们的文化传统中,代代都会有像孟子这样的“迂阔”之人,对文化的内在精神有着更严苛的要求,才使得我们的文化不会走入纯现实主义、唯利是图的泥潭,从而让文化有着持久的生命力。对比一下古罗马帝国的衰亡,便可知这种唯道德主义倾向,亦有其存在的合理性,是文化自我腐败的一剂解毒药。

13·26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解:孟子说:“杨子主张为我,拔一根自己的汗毛而有利于天下,他都不干。墨子主张兼爱,摩秃头走破脚只要有利于天下,他都干。贤者子莫在二者之间主张中道,主张中道就接近于正确了。但是主张中道却没有权衡变通,就和执着于一点相似了。之所以厌恶执着于一点的主张,是因为这种做法损害正道,只机械地抓住了一点而放弃了其余的缘故。”

儒家主张中庸之道,但孟子又强调,执中无权、机械地用中去套一切,也是一种教条主义。执中还要有权,时中才是真正的中。所谓时中,就是要以时间、地点的变化而变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样才能真正地切近中庸之道。儒家所表彰的人物,如大禹,其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亦有墨子摩顶放踵的作为,勤劳拙朴,埋头苦干;如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回早逝,他未曾有过“拔一毛而利天下”的作为,其人生状态可说是与杨朱相似。但儒家为什么把大禹、颜子表彰为自家圣贤,而没有将他们归之于墨家、杨朱之流呢?关键是因为他们不是执着于墨家杨子的学说,而是根据具体条件通权达变而选择的自己的生存状态。所以儒家坚信,禹、颜易地则皆然,颜子处在大禹的条件,会选择做大禹;大禹处在颜子的条件,会选择做颜子。他们都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