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精神论(106)|对人生的省察

2024-06-19 14:41:51 发布  来源:大众报业·农村大众客户端

□赵宗符

13·4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解:孟子说:“一切事物都对我齐备好了。通过反思认识到这是真实的,就感到最大的快乐。努力地按照推己及人的原则去做,就是追求仁德最近的道路。”

为什么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因为他对一切事物都把握住了。如果把握不住,万物纷纷扰扰、杂乱不堪、毫无条理,那么是不会有“万物皆备于我”的感觉的。这样就可以看出,孟子的这一讲法,是接着上一节“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而来的。他把与人有关的事物分为两类,一类是“在我者”,一类是“在外者”。以这样的分类标准去看世间的万事万物,那么万事万物马上都条理清晰起来,皆是可以把握、可以理解的了,不再是一种混乱的状态。这样就有了万物条理分明“皆备于我”的秩序。这是一种超脱于万事万物、俯视万事万物的心理感觉,是人在万事万物面前的自由。没有这样的分类框架,人被万事万物牵着鼻子,便是“我备于万物”,而不是“万物备于我”了,人便没有了自由。动物不能通过分类对万事万物加以把握,动物便不会有“万物皆备于我”的感觉。孟子通过人特有的反思功能,对于这种状态又加以认真地思考,发现通过“在我者”与“在外者”这种二分法来把握的世界是真实不虚的,这种把握万物的自由便使人获得了莫大的快乐。在这样的万物二分面前,按照“推己及人”的恕道原则,自然的结论就是先做好“在我者”,先做好自己,再推己及人。而做好“在我者”,以孟子的意思,就是对于仁义礼智的自觉追求,这是任何人、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的。孟子认为努力地从自我做起,把“在我者”充分做好,“尽其心,知其性”,“存其心,养其性”,这是追求仁德最近的道路。那些总是去要求别人讲道德的人,如果不先做好自己,其实是离仁越来越远了。

13·5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解:孟子说:“如此做了却不明白其道理,习惯了却不知道其后面的所以然,终生都在走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路,这样的人多的是。”

差不多比孟子早100年的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过。”孟子也是在说,许多人并未对自己的人生进行过思考和反省。这是他在前面四节文字对人生及其相关问题进行了系统思考和反省后而做出的感慨。他先是讲“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接着讲“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危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然后讲“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在做了上述分析和思考之后,最后他高兴地讲“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这可以看作是孟子“极高明”的一篇人生哲学的论文,他通过对心的端末的反思体悟,将人性的基础建立在无限广阔的天上,为自己的人性学说找到了形而上的依据,并以此得出了对待天、对待命运的人生态度。不可控制的命运力量来自天,人的自由也来自天,因为天赋予了人思考和选择的能力。在命运面前,人仍能选择正命和非正命,自由也是上天赋予人的不可摆脱的命运。为了划定自由和命运的边界,孟子区分了两类事物,“求之在我者”和“求之在外者”,对“求之在我者”,人的自由就是人无法摆脱的命运,人面对的都是自己可控制的事物;对“求之在外者”,人受命运的摆布,面对的都是自己不可控制的事物,但人仍可选择正命、非正命。有了这种两分法,对万物就可有明确的把握。有了这种把握,就不会再为万事万物所扰心,从而就有了内心的平静和快乐,这才是最大的快乐。最后的结论就是做好自己可控制的事情,把自己天性的善充分发挥出来,先做好自己,再推己及人,这才是追求仁德、成为仁人最切近的道路。“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也就呼应了前面“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在对心、性、天、命运进行了一系列思考,并提出了自己的人生方法“强恕而行”之后,对众人没有如此反思,自然会有所感慨,感慨其“日用而不知”,古今中外的哲学家做此类感慨的也不少,这在今天看来,大约是一种“精英意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