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精神论(99)|贤者的无奈和寂寞

2024-04-24 16:25:03 发布  来源:大众报业·农村大众客户端

□赵宗符

12·5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间矣。”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曰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为其不成享也。”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解:孟子住在邹国,季任代理任国的国政,送礼物来结交,孟子接受了礼物而没有回报。孟子住在平陆,储子在齐国为相,送礼物来结交,孟子接受了礼物而没有回报。后来,孟子由邹国到了任国,去拜见了季子;由平陆到了齐国,却没有去拜见储子。孟子的学生屋庐子高兴地说:“我找到老师的漏洞了。”便问道:“老师您到任国拜见了季子,到齐国却不见储子,是因为储子只是齐国的国相吧?”孟子回答说:“不是的。《尚书》上讲:‘进献礼品看重礼节,礼节配不上进献物品就不叫进献,因为没把心意用在进献上。’所以这样就不成其为进献。”屋庐子听了很高兴。有人问他,屋庐子说:“季子代国政不能到邹国去见孟子,储子为齐相可以到平陆去见孟子。”

送人礼品,本人到不到场代表的情意是不一样的。同样是本人不到场,没办法到而不到和可以到而不到,代表的情意也是不一样的。孟子对此比较讲究,所以有不同的行为。他的学生屋庐子学习上有问题意识,看到了这不同,就很高兴,因为进一步追问,可以听到老师阐发出更深刻的道理,也可谓是善于学习了。

12·6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污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解:淳于髡对孟子说:“重视声誉功业的人,是为了民众;轻视声誉功业的人,是为了独善其身。先生您处在齐国三卿之中,声誉功业方面,上不能辅君、下不能济民,就辞职走了,仁人难道是这个样子吗?”孟子说:“地位低时,不以贤者的身份事奉不贤的君主,这是伯夷;五次去汤那里,五次去桀那里,这是伊尹;不厌恶昏君,不拒绝小官,这是柳下惠。以上三人做法不同,但方向是一样的。一样的是什么呢?可以说,是仁德。君子只要实践仁德而已,做法何必相同?”淳于髡说:“鲁缪公时,公仪子主持国政,子柳、子思在朝为臣,然而鲁国的削弱却更加厉害。像这样,贤者对国家没有什么好处啊!”孟子说:“虞国因为不用百里奚而亡国,秦穆公用了他就称霸。可见,不用贤者就会灭亡,何止是被削弱呢?”淳于髡说:“从前王豹住在淇水边,河西的人就善于唱歌;绵驹住在高唐,齐国西部的人也善于唱歌;华周、杞梁的妻子痛哭她们的丈夫,而改变了国家的风俗。里面有什么,一定会表现在外面。做了一件事而没有显示出其功效,我不曾见过这种情况。所以说,现在是没有贤者,有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孟子回答说:“孔子担任鲁国司寇时,不受重用,有次跟着国君参加祭祀活动,祭肉没按规定送来,于是孔子不待脱下冠冕就匆匆离开。不理解孔子的以为他是为了祭肉而离开。理解孔子的以为他是因君王的无礼而离开。至于孔子却是想以一点小罪名而离开,不想随便辞官而去(以陷鲁君于不义)。君子的所作所为,一般人本来就不会理解的。”

孟子要离开齐国,齐国大夫淳于髡对他进行了严厉批评。他先是批评孟子不是仁者,接着又指责孟子既是贤者也无益于国家政事,最后干脆否定了孟子是贤者。对此,孟子逐一进行了心平气和的反驳,但也透出了不被人理解的淡淡的无奈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