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思想论(43)|人类的悲欢是能够相通的
2020-09-02 14:15:51 发布 来源:大众报业·农村大众客户端
□赵宗符
7·9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解:孔子在家人去世的人旁边吃饭,不曾吃饱过。这体现了孔子仁的思想,仁按后世的解释,含有天人合一、万物一体的意思,宋儒张载讲,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孔子尽管没有明确地阐述过这样的讲法,但从孔子的行为上看,他分明已有了如此的同理心、同情心,哀痛着别人的哀痛,悲伤着别人的悲伤。这一点很重要,中国文化为什么没有成为绝对自我主义的文化,而是时时考虑着别人,想着自己的责任,从孔子的这一表现就可以见出端倪。
7·10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解:孔子在一天中哭过他人,就不再歌唱。这同样表现了孔子对别人哀戚之情的同理心。从对别人哀戚之情的感通而言,一位仁人真诚地哭过之后,确实很难掉过脸来再去快乐地歌唱。但是这句话并不必然包含着他快乐歌唱的当日就不能哀戚,如果那哀戚之事突然来到的话。
就是对这句话的理解,在北宋引发了苏轼与程颐之间的矛盾,并最终演化成蜀党与洛党之争,直接影响了北宋朝廷的局势,实在令人遗憾。事情起因于司马光的丧事,当时北宋朝廷在太庙里举行了一场欢快的大典,苏轼等大臣都参加了,而这天司马光的丧礼也在进行中,程颐主其事。苏东坡等人参加完大典后,认为正好一趟腿再到司马光府上吊唁。在门口,程颐对他们的到来表示了异议,他的理由就是这句话,“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但苏轼却不理他那一套,说孔子没说“于是日歌,则不哭”,于是与一干大臣进了司马光的灵堂进行了吊唁,并与别人一起嘲弄了程颐一番。这件事从逻辑上讲,苏轼是对的,但从更深的情理讲,则程颐是对的,因为司马光毕竟不是在他们参加完大典之后刚刚去世的,而是已经去世几天了,那么苏轼等人嘻嘻哈哈地参加完活动之后接着再去吊唁,程颐认为这对逝者是缺乏一点尊重和诚意的。正是对这句话的不同理解,让两位伟大的文人之间产生了芥蒂,并进而在其弟子朋友之间产生了党争,从此君子小人说不清楚,意气用事,引起了朝廷中很大的派性缠斗,影响了北宋的发展。这可算作这节文字的一个很有意思的掌故,值得深思。
7·11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解:孔子对颜渊说:“有国君用我,就把自己的政治理想实现出来;没有国君用我,就退隐起来自得其乐。只有我和你才能做到吧!”
孔子表扬颜渊,子路在一边听了,就问:“您如果率领军队去打仗,那会找谁呢?”
孔子回答他:“赤手空拳和老虎搏斗,不用船就去渡河,这样死了都不后悔的人,我是不会去找他的。我要找的人,一定是面临任务内心戒慎恐惧,喜欢谋划而最后成功的。”
孔子表扬颜渊是阐述一种进退出处的思想,表现的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人生态度,这是一种很高的修养功夫,也是后世所总结的“孔颜乐处”的内容之一,进亦乐、退亦乐,孔颜并不以个人的功名富贵的得失而决定自己的快乐。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超越个人得失的修养,才会有执着于自己理想的使命感、责任感,才会有“进亦忧、退亦忧”。孔子与颜渊正是在讲这种形而上的修养问题,子路没有认真思考,就突然问了一个很具体的形而下的问题,这样才引出了孔子对子路的批评,孔子认为子路不动脑子、不善于思考,只会无知蛮干。
用行舍藏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一个传统问题,孔子与颜渊对此做出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后世大多数知识分子都在走着孔颜的路子。再进一步地藏,则有人就走上了道家、佛家的路子,但对于真正的儒者而言,道、佛两家有些过于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