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玉米摊花”

2021-03-19 10:02:13 发布  来源:大众报业·农村大众客户端

关于玉米,齐鲁大地上风行着一种这样的吃法,谓之:煎饼。

那就是在偌大的一面平底锅上溜溜地让一勺子玉米面糊糊徐徐地淌下,然后用木铲子在面糊上快速作弧形滑动,眨眼工夫,所到之处薄如蝉翼,纸质一般,轻重缓急拿捏得恰到好处,全在腕上功夫。

须臾,大饼起锅,完好无损,若果不折叠,双臂张开,也恐怕是断然合拢不来的。因而,用餐时,我们见到的煎饼,早已是折叠成方方正正的样子。取一张,学左右食之,始觉牙齿吃力。实是磨牙的好食物。无事时,咀嚼再三,味之更甚。倘裹酱卷大葱,更是难得美味。这个有名:煎饼卷大葱。山东一宝。

而我家乡对于玉米的吃法是不一样的。

小时,地里多的是带着锋芒的麦子,结着一串串小穗的莜麦,红根绿叶这是什么玩意儿的荞麦,开着油菜花还有一粒粒油滋滋的胡麻,还有大片大片开着白色紫色小花结着一串一串葡萄状下面挖出来一块一块的山药蛋,这个照实不缺。

那时地里不种玉米这东西,但玉米却是常见的食粮。也曾见过车站上整节车厢整麻袋整麻袋的玉米,有用机器去了筋的(就是玉米粒白色的部分),不知提炼出去做什么用的了。但没了那白色的部分,就连我们孩子也觉着光腚的玉米粒营养似乎已荡然无存,全被抽取了。因而,吃起来也全然失却了原本的味道。这是后来的事了。

那时候我们孩子对于玉米的兴味,就在那走街串巷的梆子声里,一听声响,各家孩子就端着盆盆罐罐出来了——变米花!

我们都这样叫,大抵是觉着师傅能从罐子里变出米花来不亚于魔术大师能从袖里抽出彩带来是一个滋味,一样一样的。

变米花的来了,一辆半新不旧的洋车子上驮着个玩意儿。变米花的选一处开阔场地,支起架子,生火,把抢先来的那孩子的玉米粒倒入那个铁圪蛋里,然后横在架子上面,用手一摇,转动起来,下面火苗呼呼生风。这刻,孩子们的眼睛都在这上面了。

那铁圪蛋我们就叫它米花机吧,这上有钟点,片刻功夫,只听米花师傅一声吆喝,孩子们吃了一惊,撒开丫子远远地跑开了看,不亚于影视剧伏击战一声“卧倒”!回身看时,只见师傅已把那铁圪蛋离了火苗,就地,似乎一只脚踩在哪里的机关上,只听“嘭”地一声响,隔着一缕轻烟,米花飞得满地都是,孩子们一哄而上,胡乱捡一二粒,塞进嘴巴解个馋虫。

当然,爆出的米花多数都进了早已放置好的胶皮袋子里,是谁的就倒到谁的盆子袋子里。

师傅来的次数渐多了,孩子们也有敢上手帮忙加火撑袋的了,还扩展到了小米小麦之类,甚而还有异想天开变荞麦的,毕竟了了。爱吃个甜的,总忘不了要在倒入米粒的一刻,展开一个纸包,倒入几粒糖精,贼甜。

米花出锅后,盛袋后,走一路吃一路,一把一把地,简直当饭吃了。吃倦了的时候,就躺在炕上,面朝天,张开口,一粒一粒地从上而下往口里掉着吃。也有一粒一粒扔着吃的,吃,像玩一样。吃不了的最好把袋子口扎紧,不然皮了就不好吃了。至于之前铁硬的炒玉米粒?打有了这个,再也懒得炒也懒得吃了。

有时笼里也蒸若干玉米窝头,茶杯大小、茶杯高低、下面中间空的,形似村子里那几个土圪蛋,或者屋后那几间旋出来的土窑。倘若开个小窗的话。断然也不比今日之饭店餐馆盛上来的一盘各色小窝头,一家人还争着抢着尝个鲜。那时,老大一个,啃半天。

摊花,玉米面的另一种吃法。

一个粗瓷碗口大小的鏊子,把调好的玉米面糊糊舀一勺子,淌满了为宜。火不宜太大,米糊糊冒着小泡,下面已然焦黄,鲜亮。这个不用翻个,熟了,出锅时须对叠,一轮圆月成了半弯新月,黄澄澄地,色泽诱人。

盛盘,先来一个。也松软得很,远不像那窝头,死硬。摊一次,那就得当回事,铺开场面,摊他个日出三竿,摊他个月上枝头。鏊子,大多你家用来我家用,吃紧得很。孩子,今个儿吃了明个儿还吃,吃香得很。你若摊上两个,明个儿孩子寻思起来了,还不得闹死闹活地要。因而,缸里有的是,饿了,伸手探进缸里捞就是。堂屋里冷,拿在手里,咬一口,不知是雪还是霜,亦或是冰花,凉的爽口,一气能吃两三个。大人看着了,就喊着说:一会儿就好,咱热吃,热吃。可我们哪管这个,早进肚了。

多想再看一眼摊花的情形,再探身从缸里摸出一张来。然后,美美地攥在手里,像一弯新月。

那时,那缸,似乎永远也摸不完......

(索春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