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春阶

　　第十章 “七公主”·芝镇

　　一泓清碧，公冶垂建？是企业家？

　　“七公主”朱琳琳从芝镇医院里醒来，闻到了一股酒香。那股酒香，她形容不出来。她闭着眼想，沉浸在酒香里。好像是渴得冒烟的嗓子忽然滴进了一滴透明的水，对，就是一滴晶莹透明的水，那滴水迅速滋润了全身；又像密闭在地窨子里，忽然透进一缕光，对，就是一缕柔和的光，那光驱走了所有的黑暗；还像夏日酷暑里的风、冬夜寒窑里的炉火。酒——香！她舔了一舔嘴唇。她没喝过酒，但竟然有了醉意。要照弗尼思的口气说，她捕捉到了芝镇的魂魄。

　　穿梭在芝镇的古街巷，听着老人的故事，“七公主”觉得，芝镇就是一艘漂流在大海上的、可大可小的船。船上的人影影绰绰，那炊烟，就是大船上的烟囱冒出来的。那上空的云霞，那嘈杂之声，夏天的雨声，冬天的雪声，那哗哗的水声、涛声，大湾崖的蛙声，铁匠铺子里的叮当声，她都能听得到。公冶家的芝谦药铺，田雨家的酒庄，杨家的糕点铺，藐姑射爹开的剃头铺，老顾家的黑瓦盆老汤锅，还有蒋记酱菜店，刘记酒馆，王记芝麻片作坊，当然，还有气派的冯家大院里出出进进的人，等等等等，错落有致地排开，彼此打着招呼。还有西岭上的鹅卵石，藏着一团火，也藏着一肚子委屈。

　　芝镇，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到了芝镇才知道，她的七爷爷陈珂好像还活着！一提到陈珂的名字，上年纪的芝镇人都知道。喝上酒的老者会一拍大腿道：“那是条汉子！”一泓清碧是陈珂通，他花了四年时间搜集整理陈珂的资料，考察陈珂在芝镇的足迹。一泓清碧说：“前年夏天，我到过你们村，访问了朱尔来老人，可惜没见到你。”朱琳琳觉得非常遗憾。一泓清碧领着朱琳琳来到芝镇酒业的“芝镇革命陈列馆”，那里有陈珂的雕像，有陈珂编的酒篓，在烧锅上当“烧包子”的情景再现，还有收集到的陈珂的遗物，如烟袋、文件包、笔记本、钢笔，还有罕见的一张陈珂在乡师上学的照片。

　　在芝东村的乡村记忆馆，朱琳琳又看到了陈珂事迹展板。七爷爷陈珂被捕那天，完全可以逃走，但他放弃了。在教堂里，有一条秘密通道，直通芝东村。展板上写的是：“牛二秀才有着芝镇人的执拗，还真挖通了一条从芝东村到芝镇的秘密通道。那地道，牛二秀才领着人，在夜里挖了三个多月，一直挖了七里路，中间有三个井口，村与村对接，挖到了芝镇的教堂底下。教堂的安妮来芝东村，都是从地道里走，不知要拐过多少弯儿才拐过来。在地道里，得弯腰走。牛二秀才还蛮有情趣，在每个灯窟窿里，放了一葫芦老酒，一碟子花生米。当然还放油灯和鹅卵石（火镰石），莛秆瓤子不能久放，地道里潮湿……芝镇一带1945年6月解放，散兵游勇甚至土匪借口弃暗投明，乘机混入县大队，原厉文礼部十六团中队长孙松艮就是其中一个。他利用出操或喝酒之机，多次秘密策划叛变。农历八月初十下午三点多，以孙松艮为首的叛匪动了手。趁陈珂召集开会之机，叛匪把住教堂大门，放入不放出。这就是令人震惊的‘芝镇惨案’，14人被捕，60多杆枪被叛匪抢走。陈珂本可从秘密通道逃走，但为了掩护战友，他放弃了自己的生路。他的后背就紧靠着一幅画，画后面就是通道的洞口。”朱琳琳仔细看完，轻轻念出了叛徒的名字：孙松艮。

　　“孙松艮，这个叛徒后来让芝里老人、牛二秀才、公冶祥仁把他灭了。当时我听村里的曹香玉说，陈珂被抓，临上车前，把孙松艮叫过来，大骂了一通，最后说，念你跟我服务一场，你去取盅站住花酒来我喝。孙松艮哆哆嗦嗦去取了酒，端给陈珂。陈珂笑着喝了一口，命令孙松艮把剩下的酒干了。孙松艮照办。陈珂说：‘喝站住花酒，得堂堂正正地站住！’滚吧！”芝东村村支书马秀琴对朱琳琳说。一泓清碧过来问：“曹香玉这个老人还健在吗？”马秀琴说：“早不在了。曹香玉也是老革命，她不会胡编。”一泓清碧说：“那我再把这些内容加到传记里。”

　　马秀琴笑着对朱琳琳说：“您都不知道，公冶垂建和他爹公冶维棋是咱芝镇的企业家，他给咱这乡村记忆馆捐了五万块钱呢。”

　　一泓清碧，公冶垂建？是企业家？朱琳琳一时糊涂了，盯着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在朱琳琳眼里，芝镇旮旮旯旯都有故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人感到新鲜，到处都有传奇，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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