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同人于野

　　神仙驾云人驾气

　　那天，雷老师摆脱了赵风絮，怀揣酒瓶子，来到了我们的宿舍——教堂。老师个儿不高，说话却嗓门极高：“穹顶画的是天堂，什么是天堂？西方人说，人死后可以升天堂，哪有什么天堂？都是一种幻象而已。有见过肩膀上长翅的人吗？那叫天使，你想是就是，想不是就不是。”说着，雷老师猛喝一口酒，来回踱了几步，又声嘶力竭道：“哪有什么天堂！我们都在地堂。什么叫堂？就是一栋大房子。汉以前叫堂，汉以后叫殿。”忽又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句：“哪里有什么天才，我不过是个地才呀！”

　　我提醒雷老师：“这里死过人。”

　　“有啥可怕的呢，心理作用吧。况且死的那是个好人，教堂里干杂活的。敌人来抓陈珂，他上去拦，被一枪撂倒了。陈珂烈士大家都知道，他召集人到教堂里开会，被叛徒告了密。在从教堂被押上汽车的时候，他连同十几个人，被用铁丝穿着锁骨。临上车，还回过头对修女安妮使眼色，让她们保持镇静。他们真是群铁汉子！据我考察，当时来开会的有人好酒，那天喝多了，跟另一人吹嘘。不料，那人去告了密。酒啊，能成事，也能败事儿啊！”雷老师道。说罢，拿起酒瓶要仰脖，瓶到嘴边，突然停住了，把酒瓶子放在地上，皱了皱眉，自问自答：“喝好还是不好呢？都……好！”

　　“怕啥！有啥可怕的？！”他站在教堂正中间，大声背诵起《正气歌》，先背诵的是《正气歌》序：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

　　目视前方的雷老师昂首挺胸，大有凛然不可侵犯之势，出口铿锵、声情并茂。我们说：“雷老师您底气真足。”

　　他笑道：“惭愧，惭愧！”闭上眼睛，近乎陶醉了，说：“言者，心之声也，歌者，声之文也。《宋书·乐志》载，周衰，有秦青者善讴，而薛谈学讴于秦青，未穷青之技而辞归。青饯之于郊，乃扶节悲歌，声震林木，响遏行云。薛谈遂留不去，以卒其业。……又有韩娥者，过逆旅，人辱之，韩娥因曼声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对。三日不食。遽追之，韩娥还，复为曼声长歌，一里老幼喜跃抃舞，不能自禁，忘向之悲也。”

　　雷先生忍不住又低头看放在地上的酒瓶子，咂咂嘴唇，仿佛在意念中喝了一口酒，微醺着，目光迷离，低声道：“古之韩娥，兄弟我望尘莫及也！”

　　雷老师又指指我，对同学们说：“这《正气歌》，是我跟他爷爷公冶祥仁先生学的，祥仁先生能吟唱。老人家跟我讲，学《正气歌》一定要揣摩序言，好多人忽视了这一点。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人活一口气，乃浩然正气。《正气歌》能镇住邪气，压住戾气，灭了鬼气，扫了娇气，除了怨气，增了底气。唱戏的讲，神仙驾云，人呢，是驾气！”

　　“我服气的芝镇人不多，公冶祥仁先生算一个，不仅因为他是我爷爷的《周易》门徒，主要是他有气节。他敢在陈珂活埋前给敬酒，这是生祭啊！可不要小看这仪式，那是要杀头的。公冶祥仁不是一般的大夫！老人家个儿不高，他自己曾打趣：远看像根葱，近看婆婆丁，是高起那地皮，矮起那磨脐。知道啥叫磨脐吗？就是石磨上形如人脐的那东西，也叫磨轴。磨脐多高？也就有二尺吧。公冶先生留着白胡子，扎着白裹腿，穿着老笨鞋，一个蔼然长者，悬壶济世。看上去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却是芝镇的灵魂。我问他，您是不是好医生？他说也就算个‘中工’。啥叫‘中工’？有本叫《周礼》的书说：‘岁中稽其医事以制其食’，就是年终要考察医生水平，论功行赏，说：‘十全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二次之，十失三次之，十失四为下。’是说如果十个病人都治好了就是‘上工’，就是好中医；如果治好了九个就差一点，是‘中工’；如果只治好了六个那就是‘下工’。如论教学，我也算个‘中工’吧。”

　　弗尼思对我说：“你爷爷当时不是生祭陈珂，是陈珂死后去祭奠的。以讹传讹。”

　　事后，我到雷老师家，他又跟我唠叨：“除了你爷爷，我还佩服芝镇南乡的女子王辫。论起来，我叫她表姐。你拿的这张照片，还是我给你爷爷的。我很小就听说过这小妮子的故事，她乳名叫小蕙。”

　追书必看：逄春阶《芝镇说》合集

　　多种方式参与“佳评奖佳酿”活动：

　　已下载农村大众客户端用户

　　1、在本文最下方“说点什么”处发表评论（需20字以上、且与文章内容有关，每条最高140字，可以发多条）。

　　2、在农村大众客户端右下角的“投稿”进入投稿通道（无字数限制）。

　　未下载“农村大众客户端”的用户

　　1、在微信转发页面长按识别下方二维码进入投稿通道，发送微评（需20字以上、且与文章内容有关）以及您获奖后寄酒的地址。

　　2、发至邮箱ncdzzbs@163.com。将微评（需20字以上、且与文章内容有关）以及您获奖后寄酒的地址发至前述邮箱。

　　“追《芝镇说》，佳评奖佳酿”活动，由农村大众报与景芝酒业联合举办。当日最佳微评奖景芝白乾老字号酒一瓶；跟帖发表相关乡野风土传奇故事被作者采用写进《芝镇说》，奖景芝白乾老字号酒两瓶。

　　活动时间为2021年5月17日—8月17日，连载内容上线之时起（每日上午）至当天20点。

　　详情点击：追《芝镇说》，佳评奖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