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家特别贫困。我2岁多时，爹就去世了，是娘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弟4个艰难长大。

我们家当时贫困到什么程度？这么说吧，那时候过年，我们从来没有吃过肉蛋，我记得，当时最奢侈的年夜饭“大菜”，是海带炖白菜。虽然这个“大菜”无肉少油，却还不能敞开肚皮吃。

腊月二十八晚上，娘把几根海带泡到一个黑陶盆里，二十九至年三十上午，中间要换几次水，让海带充分发泡好。年三十下午，娘把海带切成丝，用少许油和葱花炸好锅后，便把海带和白菜倒到锅里一起炖。

我们的年夜饭，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海带炖白菜，绝对是桌上的“大件”。炖好后，娘用比现在的瓷碗稍大些的黑陶碗，满满登登盛上一碗。

结果，没等娘转过身去，碗里的海带白菜就去了大半。娘端起碗，去锅里再次盛满。三碗过后，我们还没吃尽兴，锅却已见底。

俗话说，年好过，春难熬！年过完了，转眼就到了春天，我们家又开始了粗菜淡饭的循环，要想吃到海带炖白菜，只好等下一个年。

我们家的好日子，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开始好转，我们家的年夜饭也是从那时开始丰盛起来。特别是近些年，鸡鱼肉蛋，螃蟹、大虾，想吃什么，就一定能端到桌上来。

今年腊月二十六，我回老家上坟。吃饭时，面对满桌子的鸡鱼肉蛋，娘和我啦起了以前那些年那碗令我终生难忘的海带炖白菜。

娘长嘘短叹一阵后说：“那时候咱们家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攒把子鸡蛋，我便赶紧去集上卖了，换些油盐回来。过年别说买新衣服，能吃点油星菜就不错了。”

说着说着，她道出了为什么那时候我们家的年夜饭“大菜”是海带炖白菜的秘密。

原来，娘认为海带属海产品，本身带有盐，并且有海鲜味，用它炖白菜，不仅省盐、“拿菜”，而且吃的时候，感觉像吃到了美味无比的海鲜。“那时候，鸡鱼肉蛋买不起，只好买几根海带炖白菜，多了还买不起。”娘缓缓地说。

娘道岀一个几十年前的秘密，听着听着，我眼圈红了，泪水在眼里直打转！

如今，我家也偶尔做回海带炖白菜。但是，今天的海带炖白菜，非原来的食材，除海带和白菜，还有粉条等，并且用肥瘦猪肉切片后炖。不论从色香味，还是营养的角度讲，如今这碗海带炖白菜，都远超50年前那碗。但是，总觉得今天的这碗，味道远不如50年前那碗香。

为什么？答案并不难找，现在物质生活极为丰富，可以说是天天过年，平时吃的东西，即便是以前过年，都不曾见过，更别说吃到了！

半个多世纪过去，那碗海带炖白菜香味，仍停留在唇间，“那碗菜，比现在的大鱼大肉香多了！”娘说。

（郑树平）